应许之地

避难所
但或许未来某日将成为荒芜的山丘
我们走失在风里

[阴阳师][灯刀]一期一会(下)

送给陕西省第五十八青行灯选手 @-青玉流- ,关于妖怪们在现代社会像普通人一样谋生的故事,以及她们恋爱的故事。


“真的不要紧吗?”

萤草站在浴室门口,担忧地注视着把自己整个脑袋都塞在水龙头下冲洗的妖刀姬,她小声地说:“实在不行就不要去了,不要勉强自己啊。”

 

妖刀姬丢掉工作的事她知道,去别的妖怪那里找新工作的事她也知道。本来萤草对于‘妖怪一定要找个正当职业’这件事并不怎么坚持,不过是白狼认为想要好好地生活下去一定得有名正言顺地走在人群里的意义,她才为了表示自己的支持无条件地这么去做了。在此之前萤草没有过多的考虑过这件事,考虑过‘妖怪要怎么好好生活’这件事,但是凌晨当她听到开门的声音匆匆赶下楼时,瘫软在门边、仿佛长途跋涉地走回来的妖刀姬脸色苍白得吓人。

她也未曾见过那么痛苦的妖刀姬。

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被业火不停地灼烧着,会虚弱地随时倒下去,然后永远变成一把没有生命的刀……这样的妖刀姬。

想问的话有很多,可不管哪一句都来不及说出口,萤草赶快把妖刀姬搀扶进屋子里,先让对方先在沙发上躺下。当她匆匆拿着毛巾和饮用水出来,却看到妖刀姬笼罩在相当不详的烟雾中,整个人的轮廓甚至也变得模糊起来,呈现出一种快要维持不住的溃散的状态。

假如妖刀姬就这样沉睡下去,萤草半点也不会感到意外。只不过挣扎大概只持续了很短的几分钟,烟雾就淡去了,妖刀姬还醒着。她看上去很疲惫,半躺在沙发上,头枕着黯淡的月光。

“发生什么了吗?”萤草走过去,边使用自己天赋的治愈能力,边温和地问她。

“没有。”

看起来连多说几句话的力气都欠奉的妖刀姬闭上了眼睛,萤草便没有再追问下去。草木萌生的气息在客厅里被浓郁地点亮了,带给人温暖得想要落泪的安宁。如过去很多个日夜那样,妖刀姬渐渐恢复了平静,身体也放松下来,看起来似乎已经睡着了。萤草收回手,帮她盖好毯子,就在她准备上楼继续去睡的时候,她听到了没有任何感情的仿佛诅咒般的低语。

“你去死吧。”

她惊讶地转过身,看到妖刀姬的眼睫下有红光流淌。

 “……我不想再回去了。”

萤草想:果然发生了什么吧。虽然不清楚缘由,但是妖刀姬这段时间种种不都是无法顺利融入人类社会所带来的负担吗?

一把既不需要饮食,也不怎么需要娱乐,仅仅是想要一个容身之所的一把刀,真的必须得这么辛苦吗……?她们当初在没有人迹、随时会有其他恶鬼的山野中修行,不是也很快乐吗?

被这样的念头驱使着,她忍不住开了口。


现实的水声和回忆里的一样嘈杂,妖刀姬睁着眼睛在冷水中发了会呆才反应过来萤草刚才说了什么。她关掉水,湿淋淋的抬起头。在萤草‘毛巾啊快拿毛巾’的尖叫声中,用自己平常那种冷淡的口气说:“我没事。”

只是头有点疼而已。

妖刀姬温顺地低下头,让萤草把干毛巾盖在她的脑袋上,用力擦起她满是水的长发。

“真是的,明明我已经是大人的体型了啊,为什么还是比你们矮那么多。”

萤草踮着脚尖,有些懊恼。

“这个冬天也许你可以多睡一会。”妖刀姬若有所指的看着萤草:“植物的话,没准来年春天真的能长高一点呢。”

对不起啊。妖刀姬摸了摸怒不可遏的萤草的头,昨晚又麻烦你了。

“至少要坚持到白狼演出吧。”她微笑了起来:“我还是很期待她的马术特训成果的。”

只是不想让她们再过多地担心自己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当妖刀姬真的再次来到这家在她眼里和熔刀炉没什么区别的甜品店,推开后门,看到昨晚狠狠戏耍了自己、还勾起了自己不堪回忆的青行灯正和别人说着什么,脸上还挂着看好戏的笑容时,她本能地就想转身离开。

“啊,你果然来了。”青行灯开心地鼓起了掌:“我来跟你介绍一下,这位的假名是日下惠子,或者你可以直接叫她百目鬼。”

坐在青行灯旁边、一直背对妖刀姬的穿着水手服的少女回过了头,妖刀姬想要离开的冲动更强烈了些。因为这位百目鬼是头发挑染了几道紫色,百褶裙一直长到脚踝的不良女高中生样子,脸庞仍然很稚嫩,但那戏谑的笑容简直和青行灯一模一样。

“……所以呢。”妖刀姬艰难地强迫自己开口:“昨晚你还没说,看店究竟都要做些什么?”

“大部分时间你只需要留在店里,帮我把上门砸场子的人赶出去就可以——当然,生死不论。不过现在,你得和我们出去一趟。”

青行灯站起身,妖刀姬这才注意到对方换了一身完全可以用奢华形容的黑色镶金纹的旗袍。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休闲运动服,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她们三个这种贵妇、不良少女和下了班的普通平民组合。

计程车司机看到说不定会报警吧? 


妖刀姬毕竟还是想要这份工作的——至少要坚持过两个月吧。她这么想着,拿出了长久以来自己积累下来的求职经验,秉着第一天上班绝不多嘴质疑、用心看的敬业精神,当青行灯让出租车司机在酒吧街停车时,她没有说话;当百目鬼撬开一家情侣酒店的外侧楼梯门时,她虽然疑惑,却还是没有说话,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一个合格的情报贩子会在私底下做些什么功课,DRRR她还是跟着萤草看了一些的;而当这两个法师亮出自己的武器,摩拳擦掌地准备对着对面看起来就像某个black道总部的大楼放AOE时,妖刀姬觉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了!

“等一下!你们究竟要干什么?!”

她揪住了青行灯绝对会被动物保护协会投诉的豪华毛裘,被接二连三的意外折腾得连自己的阴郁脸都没法维持住了。

“上一位负责看店的妖怪,因为这些家伙的缘故,不仅没有了合法身份,还不得不钻回到深山老林里去养伤,估计七八十年都没法再出来了,所以我只好忍痛解雇了他。”青行灯笑眯眯地帮妖刀姬把运动服的领子抚平:“本来按照常理幕后BOSS这样的存在不会亲自登门,不过如果新雇来的打手是曾经和几队人混战过一个星期最后仍毫发无伤的你的话,我也不介意亲自动手。”

妖刀姬的表情变了,她抓住青行灯的手厉声道:“——等一下!!”

然而在她把话说完前,她已经被无数幽幽的青色鬼火包围住了。火焰像鸟羽般包裹住她,轻飘飘地带着她横跨了一整条街,直接撞破了对面大楼顶层的玻璃。

“安全上垒——”

“碰到你这样的老板还是挺惨的,明明是上班第一天。”

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百目鬼也走上前来,她身后翅膀般的紫色火焰照亮了天台上最后一块角落,她轻笑着:“我们这种举动换个直白点的说法不就是砸场子?”

青行灯瞥了她一眼:“你可以不来。”

“不要生气啊……等会手下留情点,我要跟你说过的那几个人的眼睛。当然,按照约定,有什么情报我会及时告知你的。”百目鬼活动了一下手脚,背后艳紫色的火焰中突然密密麻麻布满了无数睁开的眼瞳。

“那我建议你快点去,手下留情这种话现在光和我说可不管用。”

青行灯指了指对面,百目鬼这才注意到,她以为只是作为吸引注意力诱饵的那个妖刀姬,竟然化身成了红莲狱火中的修罗,在持有武器的人群中游走。

她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居然还会变身?”

“是啊,她这个设定最潮了。”青行灯欢笑着唤出了自己的吸魂灯:“我最喜欢了。”


妖刀姬没有想到自己一语成谶,最后还是让热心市民拨打了报警电话。

被杀气和恶意冲晕了头脑,清醒过来后发现自己上身如同乞丐的她现在裹着青行灯的那件毛裘,坐在距离半个小时前的目的地两公里不到的一个制高点上,背靠广告牌,表情麻木地看着刚才自己冲进去的地方被警车围得水泄不通。

百目鬼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而特地上门来踢馆的青行灯此刻正坐在一盏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吸魂灯上,背对着她,在初春寒冷的夜风里晃晃悠悠地打着电话。

她留下来乖乖等着青行灯不是为了把披肩还给对方,而是想揍对方一顿再辞职。只是这一耽搁,让妖刀姬看出了些奇怪的地方。

——来的两辆救护车都没有离开,似乎是没有出现伤情严重的受害者。

妖刀姬自言自语:“但是这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

还在打电话的青行灯突然打了个响指,让凭空出现的几簇小鬼火绕着妖刀姬转了两圈。妖刀姬眨了眨眼睛,还没有弄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下一秒,这些盘旋着的鬼火变成了一道海潮般的屏障。她惊疑不定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但是在指尖被低温的火焰灼伤前,小鬼火们又噗得消失了。

“你以为我的鬼火是干什么的?你以为你身上的伤是哪里来的?还有,没有人告诉你不清楚是什么的东西不要随便用手乱碰吗?”

妖刀姬自知理亏,讪讪地收回手。偏偏劈头盖脸地骂了她一顿的那个人头都没回,这却不妨碍她的心情开始攀升——得知并没有人被自己伤及性命,妖刀姬对于再次成为混乱制造源这件事的恶感消散的一干二净。

要知道兵刃,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所有的武器诞生于这个世上时所怀抱的信念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戮。没有能真正抵抗得了暴力行为的武器,妖刀姬也不能。每控制不住自己一次、在本能前失守一次,沉迷在那生来便赋予给她的罪恶快乐中,清醒过来所背负的她无法宽恕的杀孽便更重了一点。

如此煎熬了许久,现在终于得到了一点喘息的时间。

她看着自己手臂上大片刺目的烧伤,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如释重负的。

她发现自己也没有那么讨厌青行灯。 


妖刀姬正式成为了青行灯的看门人。

不过如同青行灯所说的那样,像她这样幕后BOSS一般的存在,是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巢穴的。于是妖刀姬的工作也就变得更简单了,大部分时间留在随便哪个没有人的隔间或者角落发呆,偶尔充当一下后厨推出新菜单的试验品,剩下一小部分时间把上门来但是不守规矩的客人殴打出去。

托青行灯作为员工福利在上班时间缠在她手腕上的鬼火镯们的福,她长久以来压抑的那些重负慢慢地成为了充足了氢气的气球,拉着她浮出了水底。被水压死死压住听不见任何声音的情况越来越少了,她渐渐能控制自己的狂暴,也渐渐地能开朗地笑起来了。

白狼和萤草得知了这个消息后都十分为她高兴,也为曾经绕了无数个弯路的错误方法哭笑不得。即使三个人下了班凑在一起喝酒的频率因为妖刀姬开始上晚班而降低了不少,但妖怪所拥有的时间还会有很长很长。

“所以说这个鬼火究竟是什么?”

在少有的青行灯也下楼休息吃甜品的时候,从自己的匣子里走出来的妖刀姬用自己难得的好奇心发问了。

“能够灼伤像我一样的火焰太少了,能压制狂乱的更是从没听说过。”

话音刚落,一直在笑的女人突然不笑了。她死死地盯着妖刀姬,在妖刀姬坐立不安的时候猛地起身返回了楼上,扔下了自己才刚开始吃的冷饮。

妖刀姬看着碟子里逐渐融化的冰淇淋,无端产生了自己是不是做错了的念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第一次没有不知好歹的放弃,反而开始在每一次能和青行灯平和交谈的间隙习惯性地追问。

至于为什么……

妖刀姬想了想,大概是梦境里的那团火光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缘故了吧。


夏天来得很快,两个月转瞬即逝。盂兰盆节那天甜品店只营业到下午四点,青行灯只留了半个小时给店里的所有人打烊,赶快下班,妖刀姬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五点就开始封魔之时了。

“你也走。”

妖刀姬呆滞了几秒,左右看了以后伸手指了指自己:“我吗?”

“对。”青行灯捂着自己的额头,一脸烦躁:“你也走。”

“可我——”

我也是妖怪啊?

妖刀姬被青行灯蛮力推出了门,她在街上徘徊了几圈,无聊地打量了一个小时穿浴衣的年轻男女。在太阳落山却还没看到楼上亮起灯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折返了回去。结果她看到了无数盏浮在空中的灯笼,每一个纸灯笼里都放着一簇小小的蓝色火焰,纸灯笼的每一面都有若隐若现的人脸。

反常的是火焰很微弱,而且青行灯就倒在地板中间。

“你怎么了?”

妖刀姬上前想要把青行灯抱起来,当一面灯笼晃过她眼前的时候,她险些因为诧异失去平衡也倒在地上。

“你看到了吗……这些鬼火,谁又能想到这些居然是凤凰的火焰呢?”

青行灯虚弱地笑着:“只不过那只凤凰早就不见了,而将这团火焰送给我的人也已经燃烧殆尽了。我从人变为妖怪的那一天起,从未疑惑过自己为何而存在,只不过——”

只不过在她失去了自己可以追逐的那簇明亮的火焰后,她开始迷失在黑暗中了。

 

拥有过于漫长的妖怪们想要好好活着的话,是一定要寻找出独属于自己的意义的,否则时间只会是一场无法终止的折磨。


“既然你告诉了我你的秘密,那我也就把我的秘密告诉你吧……”

青行灯躺在妖刀姬的怀里,看着对方伸出手有目的地将某盏灯笼拽了下来。

“这个人。”妖刀姬捧着灯笼,指着正中央一个五官扭曲的中年男人的脸平静地说:“是我记住的最后一位主人。”

青行灯喃喃:“这不可能……这些灯笼上所有的灵魂,全部都是我在凤凰火消失那天在那场大爆炸里留住的。”

那个时候她像疯了一样,以为自己只要抓住在场所有的魂魄,说不定就能找到凤凰火的余烬。

“你明明是五年前才醒的。”

妖刀姬苦涩地感慨:“是啊,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五年前才醒的……然而事实上,我中间醒过的,被过于浓稠的血吵醒了,相当不幸地赶上了一场战争屠杀的尾声。”

不肯投降的人,想要离开故土活命的人,都麻木地挤挤挨挨凑在一艘船上,而她的这位主人,是前者,是对后者伸出了屠刀的前者。 

几把沾满了血浆的刀都被他砍断了刃,轮到她时,这个疯子对着这把差点被拿去典当口粮的刀欣喜若狂。他并不知道这把刀早已有了自己的灵魂,他什么也不知道,既不知道这把刀立下了不再噬主的誓言,也不知道这把刀绝不肯夺走任何一个手无寸铁的人的性命。

“那一天,我从刀中现身,亲手杀掉了持有我的人。”

妖刀姬尽可能平静地诉说着,而青行灯听得入了迷。她躺在这个温热的由刀化身的女人怀里,想象着当时她有多痛苦,作为一把妖刀,更作为一位怀揣着自己信条的武士。

会不会感觉像是对自诞生之日起拼命抗拒的命运屈服了呢?

既不能接受是自己主动杀掉了主人,也无法放任更多的惨剧发生——多么天真的正义啊。

“……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所以我很喜欢现代社会的,不会再有人将我作为凶器了,当做艺术品还差不多。”

妖刀姬突然冲着青行灯笑了笑:“只是没想到当时你也在。”

“所以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呢?”

你是怎么醒来的,又是怎么不断地在摇摇欲坠的碎片中不断地坚持下来的?

拥有坚定信念的妖怪太过稀少,他们的经验也没有参考意义;随遇而安的妖怪数不胜数,可他们的故事对于青行灯来说没有半点价值。她搜罗了这么久,又软弱又坚强,明明是没有感情的化身却被人类的感情困惑,明明无数次被逼迫到了放弃的边缘,却硬是坚持了下来——妖刀姬在推开甜品店的门前,早就成为了青行灯最喜爱的故事中的主角。

她们两个的处境如此相似,可对方的表现却截然不同。

更炙热,更耀眼。

青行灯急切地抓着妖刀姬的衣领:“我还是想自由地活着,可是我感觉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能让妖刀姬挣扎了五年的东西,青行灯也想要,她很想要。

“我说不清楚……其实我只是想要尽可能多地再看这个我喜欢的时代几眼,如果能普普通通地像个人类一样的活着,再加上不要让我的朋友们担心我就好了。”

妖刀姬问:“你喜欢现在的这个世界吗?”

“……喜欢的。”

青行灯回答:“我很喜欢。”


假如说现代社会有什么值得称赞的地方,大概只有它拉近了时间和空间这点吧。

我们曾距离的那么近,却素未谋面,也从不相识。

 

青行灯搂住了妖刀姬的脖子,像是一个风雪中跋涉了太久的人拥住了只剩点点火星的篝火。余温温暖了她冻僵的四肢,而因为她替篝火遮蔽了风雪,篝火重新熊熊燃烧了起来。

 

我们终于相遇了。

接下来属于妖怪们的故事,还会很漫长。


————

这其实是一篇该在7月20日发出来的热烈祝贺生日快乐的贺文……看看时间,我对自己摸鱼终于有了点概念。本来只是想写【妖刀姬的艰难求助之旅】【青行灯因为食用过量甜食成为牙医常客】的沙雕文,最后不知道为啥跑偏成了这样,而且收尾很潦草了……总之感谢看到这里的人,我写完了,没有后续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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